哈萨克斯坦位于亚洲中部，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其民族构成十分复杂，语言资源极为丰富，围绕语言而展开的规划活动也就成为哈萨克斯坦政府不得不考虑的工作内容。哈萨克斯坦1997年《语言法》规定，主体民族哈萨克族的语言—哈萨克语为国语。
近年来，哈萨克斯坦政府在医疗、教育、网络、传媒等社会生活领域开展了一系列涉及哈萨克语的调研与规划工作，旨在加强哈萨克语的发展，维护和巩固其国家语言的地位。
一、哈萨克语发展现状
哈萨克语是哈萨克斯坦主体民族—哈萨克族的母语，也是哈萨克斯坦《宪法》承认的国家语言。2022年，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指出："语言对国家稳定具有深远的影响，统一的国家语言是哈萨克斯坦人民团结的标志，在哈萨克斯坦，哈萨克语具有永久性的国语地位。扩大哈萨克语的使用范围，是哈萨克斯坦发展的必由之路。"毋庸置疑，哈萨克语在官方层面拥有极高的威望。但在社会生活领域，哈萨克语仍需与俄语、英语以及哈萨克斯坦境内其他少数民族语言进行博弈与竞争，表现出与其国语地位不相适应的特点。
（一）民众对哈萨克语的认同
随着哈萨克语国语地位的确立，哈萨克斯坦政府出台了一系列配套措施，以普及和推广哈萨克语。哈萨克斯坦的基本语言政策和目标是：到2020年，90.5%的哈萨克斯坦人都要掌握哈萨克语；到2025年，哈萨克语将成为社会各领域使用的主导语言和人们日常交流的语言。在这种语言政策的指导下，哈萨克语得到了显著发展，越来越多的哈萨克斯坦公民把哈萨克语视为建构国家认同的象征，将其置于母语的地位进行学习。
哈萨克斯坦科学和高等教育部语言政策委员会（以下简称"委员会"）发布的2021—2022年度《哈萨克斯坦共和国语言政策问题的社会分析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指出，约有67.9%的哈萨克斯坦公民将哈萨克语视为母语，远高出俄语（20.1%）和其他语言（12.1%）。但就其地区分布来看，北哈萨克斯坦州的俄语认同度较高，这与该州更靠近俄罗斯有关。而在哈萨克斯坦的两大城市—阿斯塔纳和阿拉木图，将哈萨克语视为母语的公民数量均已过半，其中阿斯塔纳占78.5%，阿拉木图占59.7%。由此可见，自1991年独立以来，哈萨克斯坦政府针对哈萨克语作为国家语言的改革取得了一定成效，这有利于哈萨克斯坦公民将哈萨克斯坦视为独立统一的国家，由此建构强有力的国家认同。但在日常生活使用中，哈萨克斯坦公民的哈萨克语能力以及哈萨克语在不同社会生活领域的使用频率与较高的哈萨克语认同度之间存在一定偏差。
（二）哈萨克语在日常生活中的使用
随着哈萨克斯坦教育体系中哈萨克语教学比重的增加，哈萨克斯坦公民的哈萨克语语言能力总体上有所提升。《报告》显示，有92%的受访公民表示自己已经掌握了哈萨克语，其中认为自己熟练掌握的占58.7%。但值得注意的是，哈萨克斯坦公民的哈萨克语语言能力在民族分布上表现出了较大的不平衡性。大多数真正掌握哈萨克语的公民本身就是哈萨克族，根据统计，俄罗斯族公民熟练掌握哈萨克语的仅占6.4%。哈萨克语语言能力在民族分布上的不平衡给哈萨克斯坦政府下一步的语言规划工作提出了新的挑战。
除此之外，哈萨克语在日常生活中的使用还表现出不同领域的差异性。哈萨克语在国家机关内部得到广泛认可，在这类场域中，国家公务人员甚至偏向于只使用哈萨克语。但在经贸领域，俄语是优势语言。另外，《报告》显示，在餐厅、电影院、剧院、博物馆等公共场所中，俄语的使用频率也高于哈萨克语，有30.4%的受访人表示在日常生活中使用俄语更为便利，甚至有43.2%的哈萨克族公民在日常生活中也只使用俄语。这表明俄语作为哈萨克斯坦多民族之间的族际交流语，得到了良好的发展，而为了实现哈萨克斯坦语言规划的"2025年目标"，哈萨克斯坦政府也开始关注哈萨克语交际功能的统筹与规划。
二、政府推动哈萨克语发展的措施
在哈萨克语取得了合法的国家语言地位后，哈萨克斯坦政府从语言的本体、习得、形象等方面积极推进哈萨克语作为国家语言的发展。诸如此类的哈萨克语发展措施不再拘泥于塑造哈萨克语的显性威望，而更多地聚焦于哈萨克语隐性威望的提升，致力于从底层维护和巩固哈萨克语的国语地位。
（一）推动哈萨克语在教育领域的发展
哈萨克斯坦政府在教育领域进行的语言改革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对教学语言的改革和语言作为教学科目的改革，这两个维度的语言改革贯穿哈萨克斯坦的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的全过程。2022年9月，前哈萨克斯坦教育部部长阿伊马汗别托夫宣布，从新学年开始，一年级学生只需要掌握国家语言—哈萨克语，在二年级时会加入俄语课程，英语教学则应从三年级开始。该措施的目的在于为学生减负，同时巩固哈萨克语作为国语的地位。
另外，针对哈萨克斯坦境内以非哈萨克语作为教学语言的学校，哈萨克斯坦政府成立了哈萨克语语言文学教师协会，借此为这些学校开设专门的哈萨克语课程，以保证哈萨克斯坦公民平等地接受哈萨克语教育。哈萨克语教育改革并不局限于哈萨克斯坦境内，哈萨克斯坦政府还致力于为境外的哈萨克斯坦公民提供接受哈萨克语教育的机会。据哈萨克国际通讯社消息，从2022年9月8日起，哈萨克斯坦"同胞"基金会将为遍布全球各角落的哈萨克斯坦公民（以儿童为主）提供哈萨克语学习服务。项目参与者将选取不同的话题用哈萨克语进行交流，同时，基金会还会为项目参与者打造配套的哈萨克语社区，建立更加稳定的哈萨克语交流机制。这一举措有利于帮助缺乏语言环境的哈萨克斯坦儿童掌握国家语言。值得一提的是，哈萨克语语言能力已经成为哈萨克斯坦申请博士的硬性考核标准之一，从2022年起，哈萨克斯坦博士申请人除了需要提供外语能力证明外，还需要根据哈萨克语测试体系要求，提供哈萨克语语言能力证明。如不能提供相应证明，则会被取消博士申请资格。
（二）打造哈萨克语形象
近年来，哈萨克斯坦政府为提高哈萨克语的社会声誉和知名度实行了一系列的规划措施。在哈萨克斯坦，这样的形象规划行为常常伴随着电影、电视剧等文化产品的输出与传播。在哈萨克斯坦电影市场上，俄语电影占据很大份额，这不利于提升哈萨克语作为国家语言的隐性威望。哈萨克斯坦政府近年来加大了对哈萨克语电影（包括译制片）的财政投入，以推动哈萨克语文化事业的发展。前哈萨克斯坦新闻和社会发展部副部长卡德诺夫称，青少年教育应当从语言教育开始。因此，去年政府花费了5.7亿坚戈，用于将国外优质动画电影翻译成哈萨克语。同时，他表示，哈萨克斯坦境内的儿童节目电视台将会为哈萨克语动画电影的发展提供助益，以此来培养青少年的哈萨克语能力。哈萨克斯坦文化和体育部前部长阿巴耶夫在出席哈萨克斯坦下议院常规会议时宣布，政府会大力支持国外动画电影以及国产俄语电影的哈萨克语译制工作，同时也会对国外电影的准入规则做出相应调整，以此保证哈萨克语译制片的输入。另外，为应对哈萨克语影视作品供不应求、质量良莠不齐的问题，哈萨克斯坦电影中心管理处副主席舒克诺夫指出，要培养语言能力过关的哈萨克语影视作品编剧，并对哈萨克语影视作品的剧本进行打磨。在这一政策的指导下，"哈萨克电影"工作室从哈萨克斯坦各大城市收集了167部优质哈萨克语剧本，从中选取了20部，将其搬上了大荧幕。
（三）促进哈萨克语标准化与规范化
哈萨克斯坦独立以来，政府针对哈萨克语进行了语言本体规划改革。其中最为著名的是哈萨克斯坦政府进行的文字拉丁化改革。2020年12月9日，委员会发布了《2020—2025语言政策实施规划》，计划于2025年前完成哈萨克语从基里尔字母向拉丁字母的过渡，使哈萨克斯坦更好地适应全球化进程。
除了文字拉丁化改革之外，哈萨克斯坦政府还大力开展通名和专名哈萨克语化改革，将一些专业领域的词汇哈萨克语化，用哈萨克语取代俄语地理名词，以此推动哈萨克语本体规划的发展。据哈萨克斯坦STAN新闻网2022年7月消息，为推动2020—2025国家语言政策项目的实施，哈萨克斯坦阿克莫拉州政府正着力绘制新的哈萨克语地图，对辖区内的乡村进行重新命名。据悉，这些乡村的俄语地名将会被翻译成哈萨克语。当地居民认为，哈萨克语地名有利于发扬民族文化，对后代也有一定的教育意义。
这种改革不只聚焦于中央政府，地方政府也在积极推动哈萨克语本体的发展。例如，2022年11月，阿克莫拉州语言发展与专有名词研究局负责人阿依古丽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谈到，该州正在采取各种措施提高地区内哈萨克语作为国语的地位。为巩固哈萨克语的地位，该州成立了20个哈萨克语教学中心，积极推动专有名词的哈萨克语翻译工作。另外，该州政府还确立了地区内语言景观的哈萨克语设立规范，以纠正街头标牌、海报等语言景观中的哈萨克语语法错误。又如，塞梅伊市政府成立了"国语护卫"组织，旨在纠正哈萨克斯坦公民在日常生活中的哈萨克语使用错误，以此来维护国家语言的纯洁性。
三、未来展望
基于哈萨克语在发展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以及哈萨克斯坦政府推动哈萨克语改革已取得的成效，《报告》收集整理了哈萨克斯坦各社会公共领域专家学者的建议，对哈萨克语作为国家语言的未来发展建言献策。
（一）进一步完善哈萨克斯坦语言条例，为推动哈萨克语的发展提供完备的法规制度保障
委员会调查发现，在谈及推动哈萨克语发展的未来展望时，有52%的专家学者认为哈萨克斯坦政府应该进一步完善哈萨克斯坦的语言法规、条例，使其成为全方位提升哈萨克语功能的制度保证。另外，在未来语言条例的指导下，应该建立更加精细化的语言管理机构和部门，使发展哈萨克语走上"精耕细作"的道路。
（二）完善哈萨克语测试体系，为发展哈萨克语语言能力提供参考标准
2006年，在哈萨克斯坦国家测试中心的支持下，哈萨克斯坦建立了一套用以评价本国公民以及生活在哈萨克斯坦的外国公民的哈萨克语语言能力的测试体系—哈萨克语测试体系，旨在从听力、阅读、口语、写作、词汇与语法等维度对测试者的哈萨克语语言能力进行考核测试。虽然该测试体系建立至今已有16年，但《报告》显示，近一半（47.9%）的哈萨克斯坦公民对该测试体系知之甚少，因此，专家提倡在全国范围内对该测试体系加大推广力度，使其成为类似于雅思、托福等国际通晓考试的语言评测体系。另外，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应适当增加语言能力的评测维度，使该体系覆盖哈萨克语使用的方方面面。
（三）以多元形式推动哈萨克语的传播与发展
《报告》指出，为进一步解决哈萨克语发展不平衡的问题，政府应该借助更加多元的手段推动哈萨克语在哈萨克斯坦国内的传播，促进哈萨克语作为国语的发展。其中，建立更多的哈萨克语民间教学机构（非公立学校）是工作的重中之重。这类哈萨克语教学机构的教学模式应不同于传统教学模式。据哈萨克国际通讯社报道，在名为"语言—财富"的国家科研实践中心会议上，语言专家和近20位正在学习哈萨克语的哈萨克斯坦域外公民代表一起讨论通过了一套新的哈萨克语教学方案，以此建立哈萨克语教学机构的全新教学模式。另外，有36%的专家学者认为应该扩大哈萨克斯坦网络空间内部的哈萨克语内容，同时应该规定将哈萨克语作为新闻传播领域的工作语言，以此保证哈萨克斯坦公民接收到以哈萨克语作为传播语言的国内外新闻资讯。
（原文载于《世界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23）》第79—84页）
